信筆塗鴉

塗鴉雜談

城市規劃委員會雷委員的“塗鴉論”成為坊間熱話，媒體爭相報導可謂洛陽紙貴。貴為特區政府智囊團的一員，相信委員此番言論自有寓意，筆者實未敢妄議。但作為餘業的“文字玩家”，自然會希望就遣詞上多作請教，以求有所裨益。

按《辭源》解釋，塗鴉原指毛筆字拙劣，所謂：“幼兒不懂事，亂塗詩書，故其墨如鴉。”一說出自於盧仝的<示添丁>詩：“忽來案上翻墨計，塗抺詩書如老鴉” 。假若要比喻技巧不佳，則塗鴉二字多用以自謙，並無貶損他人學藝未精之意，《鏡花緣》有段：“晚生倘稍通文墨，今得幸遇當代鴻儒，尚卻勉強塗鴉，以求指教。”若真要說收到的繪圖資料質素差強人意，相信改用繪圖粗俗，又或資料良莠不齊，會較之以“塗鴉”作形容，較為貼切。

筆者心念一轉，委員是好古博雅之士，或許從藝術角度立論，才致使他人誤會。按Cambridge dictionary，塗鴉(Graffiti)的定義是“words or drawings especially humorous rude or political on walls doors etc. in public places.”也沒有貶損之意。而作為一門藝術，塗鴉最早可追溯遠古時代的洞穴壁畫，及至近代大街小巷色彩斑斕的牆身，從非法到大眾樂於接受的公共藝術。大師Banksy的系列作品更廣為人知，擴闊世人視野，塗鴉不但可作為純然的繪畫藝術，更能反映社會問題、作政治嘲諷，進而呈現城市面貌。

當下，頓感委員是一片苦心。想到冗長的資料使人讀來乏味，稱讚市民提供資料還為政府考量周全，資料兼顧視覺的需求，故以塗鴉論讚譽市民。至於小朋友，想來也是為了向畢卡索那句：“我用了大半輩子才和孩子畫的一樣”的金句作致敬吧！

果不其然，翻查資料發現特區政府自2016年始，便在雅文湖畔開展了 “塗鴉創作展示區”的計劃，除吸引市民與遊客參觀，按官方說法，是為了“豐富街區藝文元素，推動本地文化深度遊”，旨在呈現澳門的風土人情。去年8月更邀請本澳藝術家創作“七彩夏日”的塗鴉展，貴為城市規劃委員會的雷委員，豈會有不知之理？

委員藝術造詣之高教人敬服！但中華文化博大精深，精通文字藝術的豈止一人？

氣充文見

談及語言與文字運用，自教人想起作為民意代表的議員及其團隊。要將市民不同的聲音轉化成口頭質詢，進而梳理成條理分明的文稿，單是想像已感困難！沒有爐火純青的技巧，恐難成事。故聽其言、閱其文，必能大開眼界。

“澳門高等教育要成為產業發展的新路徑，除了高校等自身能力的提升，更需要特區政府從頂層設計入手，以特事特辦方式全方位的政策支持…”

所謂發展的新路徑是指高等教育產業化，還是未來的產業發展有賴高校？一句多義，高手！高校要提升自身能力？多浪漫的擬人法！頂層設計是指學院頂樓？還是院校高層的腦袋？後現代！利用負面的“特事特辦”表達友善的政策，驚奇！

當然，用上“新路徑”、“提高自身能力”、“頂層設計”、“特事特辦”、“全方法”，可見議員在意識型態上是“牢牢抓緊”，用詞才會“如此到位”，筆者對此是毫無疑問。

值得商榷的是，此類用詞在本澳與內地的解釋上，不但有明顯區別。而且，單就內地官場的用語習慣，也並非可以亂用。以頂層設計為例，是十二五規劃中出現，是從全國性的政策出發。若只是特區層面，社會文化領域，高等教育，有關產學研發展便需要政府從“頂層設計”，恐怕有違字詞“頂層”的涵義吧？

參前文後理，希望在不曲解原意的前提，改寫如下：

“澳門高等教育的未來發展，重點在於學科與產業結合，校園管理本身除了要提升國際競爭力，更需要特區政府從政策層面提供支援。”

除關注修辭手法，部份議員則以“句清英，章明靡”作為寫作原則，讀者要解讀透徹，少不了些功夫：

“據資料顯示，學院在去年開辦了專科培訓開考，今年亦完成臨床醫學進階實踐課程的開考，可見專科醫生的教育和培訓工作正逐步開展。而對於其他醫護人員，系統性和持續性的專業發展培訓同樣具有重要性和迫切性，希望當局能提供足夠的專業培訓，提升整體醫護人員的專業水平。”

考量到普遍市民的閱讀習慣是速食文化，深明議員文句已甚為簡潔，但作為民意代表，或許可再遷就我們，未知議員又是否同意？

“據資料顯示，學院近年已開展了專科培訓、臨床醫學進階實踐課程的開考工作，相關的教育和培訓有序進行。針對其他醫護，完整的培訓有其迫切性，希望當局能提供足夠的培訓項目，這將有助提升澳門的醫療水平。”

而某些議員則學貫文理，遣詞上會特別斟酌，別出心裁。沒有相當的學養，恐難理解：

“本澳近日連續發生十幾歲中學生疑因與父母爭執而輕生的事件，令人惋惜。有關事件所映射的不僅是青少年脆弱的心理防線...上述事件折射出青少年對生命的漠視…。”

“映射”與“折射”皆數理用語，一般習慣會使用反映。議員此用法，讓感性的事件添增理性色彩，可謂考量周全。不用說，考慮到“事件不但反映出青少年的心理抗壓力較為脆弱”太過直白，而刻意讓句子意猶未盡吧！

有興趣鍛鍊寫作能力的朋友，不妨搜索立法會網頁，更多精彩的文稿早已上載。若想進一步培養思維能力，網頁也提供了上佳的範例，筆者概括數段，以供共賞：為解決交通阻塞問題，須做好置換房及長者公寓的規劃；因行人路窄，若要更好支援殘疾人士出行方便，最好是提供培訓課程。精彩之處，不能盡錄。

文字如鏡

考慮到正值選舉年，筆者先利申自重，限於篇幅，只能隨意引用文稿，並無特殊喜好，純粹求教，若造成無心之失，還盼見諒。但想到委員與議員們氣量皆是寬洪如海，相信拙筆實不值一哂。

作家楊照曾說：“我以為文字如劍，傷人於無形；文字如盾，可以保護脆弱的心。”莫論口說手寫，文字的使用也該小心謹慎，要用得適宜更須痛下苦功。若是平凡如我等之輩，錯了，也只是等閒；但貴為社會賢達，惜字如金、三緘其口之理，怎可不知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