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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1年12月10日

星期五

藝園前世與今生

2021-12-10

公園曾是明渠,園內也有不少水體設計。

José de Guimarães的系列作品,名為「樹」,公園內原有8個,現只餘黃色及藍色兩個。

『藝園』於1999年12月9日開幕,是澳葡年代最後一個公園,亦是當時澳門最長的公園

『藝園』原來的總面積有3.163萬平方米,是澳門當時最多雕塑的公園,也是水體噴泉設施較齊備的公園

紀念土生葡人阿德(José dos Santos Ferreira)的雕像在開幕時曾置在公園最當眼點

葡國建築師Francisco Caldeira Cabral也是何賢公園及宋玉生公園的設計師。孫中山公園的設計也是出自他的手筆。

公園也可以是藝術空間嗎?在澳門,公園是澳門的主要休憩空間之一,而各個公園都有其特色。例如有些是古樹集中的文化遺產,有些新建的兒童遊樂區。而在澳門的中心,有一個佔地甚廣的公園本是藝術雕塑林立,但隨着城市發展,部分雕塑已不復見,公園也漸漸被淹沒在賭場之間。而這個公園正是名叫「藝園」(Jardim de Artes)。

回歸時最昂貴的公園 連接文華東方與葡京

藝園於1999年12月9日開幕,是澳葡年代最後一個公園。公園原址是一條明渠,後來因衛生環境關係而改建為暗渠。於1999年2月開始填土,平整地台,加建公園設施。藝園佔地寬廣,其帶狀的設計剛好與「何賢公園」(原名「香山公園」)、「宋玉生公園」交織成十字形的縱橫軸線。園內以葡國兩色的碎石舖砌的園徑,格調與何賢公園和宋玉生公園大致相同,互相呼應。而公園裡除種植了樹木和設有兒童遊戲等設施外,還設置了多個大型藝術雕塑及澳門名人塑像。據《澳門公園與花園》所述,藝園原來的總面積有3.163萬平方米,是澳門當時最多雕塑的公園,也是水體噴泉設施較齊備的公園,如小廣場水柱噴泉及行人徑上的噴泉等都是其特色所在。

據《澳門:帝國的最後一百天》(Macau: Os últimos cem dias do império)這書表示,藝園由葡國建築師Francisco Caldeira Cabral 設計,是當時澳門最長的公園,由東方文華酒店(現時雅辰酒店)延伸至葡京酒店。同時,書中形容,這工期延誤多時的公園在那年頭也是「澳門最昂貴的公園」,根據當時的官方數字,公園斥資4千萬澳門幣,「金主」賭王何鴻燊也應邀出席開幕典禮。

消失的雕塑 追問無果

及後由於城市發展,公園於2006年被重整,宋玉生廣場至亞馬喇前地一段公園重新規劃,下層建地下停車場,上層分三段重建公園,於2007年下旬重新對外開放。在重整之後,公園的模樣再不一樣,例如是部分雕塑消失了。

話說在藝園內曾有8個名為「樹」的現代雕塑,是由葡國著名藝術家José de Guimarães所創作。翻查資料,José de Guimarães於1939年在葡國出生,其作品遍佈全球,包括美國、歐洲、墨西哥、日本,例如越後妻有大地藝術祭三年展等等。據當時的媒體報道,這系列名為「樹」的金屬雕塑約10米高。有的雕塑的靈感來自於中文字「樹」,有的則是在中國文化中甚有意頭的數字「8」。José de Guimarães當時接受訪問指,中國詩詞不少都與大自然相關,自己是由此取得靈感,但在作品中他不強加也不改變自己的文化,而是希望能創造對話,並認為,只有透過創造難以置信、意想不到的事物,才能令一式一樣的城市變得獨特。

據一些資料指,這些顏色鮮艷的雕塑晚上可以亮燈,與公園旁邊的霓紅燈互相輝映。然而,公園當年完成重整後,8個的「樹」雕塑只餘兩個。據2008年的葡文媒體報道,當時José de Guimarães曾要求澳門特區政府就雕塑消失作回應,並指自己雖然並非雕塑的擁有人,但自己是雕塑的創作者,在道德上有權要求其創作免受破壞,並直言自己不是想要錢,而是希望作品能放回去。他又稱,曾兩次去信時任特首何厚鏵,但都沒有得到回覆。及後至2019年,有葡文報章提到,葡國的創作者協會(Sociedade Portuguesa de Autores)有代表到訪澳門時,曾希望向政府了解雕塑的下落。報道指,2008年時協會也曾去信特區政府,而政府當時回應指會把雕塑放回公園,但事情之後就沒了下文。該報章指,曾去信時任社會文化司司長譚俊榮查詢,但沒有獲得回覆。

文化名人雕塑 展示澳門歷史面向

然而,藝園並非所有的雕塑都被消失。三位名人的雕塑完好無缺地被放回公園中。這三個雕像分別是晚清思想家鄭觀應、葡國文學家庇山耶(Camilo Pessanha)、土生葡人作家阿德(Adé)。

不難發現,三個雕像所代表的人物都是與澳門相關。例如晚清思想家鄭觀應(1842-1921年)世居澳門,曾往上海從商約20年,熱心西學,為洋務運動出力。其著作《盛世危言》收錄了孫中山先生的《農功》等文章,而以《盛世危言》為主的鄭觀應著作中,對女教、女權、社會慈善福利、社會風氣的改造,乃至流民和犯人的改造教養都有論述。據指,《盛世危言》當時風行全國,對維新變法運動產生了深遠的影響。

而卡米洛.庇山耶(Camilo Pessanha)則是生於1867年的葡國。他於1891年從科英布拉大學法律系畢業。1894年4月到澳門,在利宵中學及其附屬的商業學院任教,並多次代理法官職務,也曾一度出任物業登記局局長。據指,他對中國的歷史和語言頗有研究,喜歡收集中國的藝術品,曾將若干珍貴中國名畫贈給葡萄牙政府,現分別藏於里斯本和科英布拉博物館內。他出版了一部詩集《漏鐘》(Clepsidra);還出版一本雜文集《中國》,文中記述了孫中山1912年5月在澳門接見中西知名人士的情景。1926年,庇山耶於澳門因病逝世。澳葡政府為紀念他,於是將爐石塘街命名為庇山耶街。而現時,文化局公共圖書館管理廳也收藏了174本庇山耶的藏書,當中有些蓋有“Oferecido por Camilo Pessanha”(庇山耶送贈)的藍印,有些則蓋有「貝山雅梅華菴藏書印」的硃砂紅印。

而第三位人物則是土生葡人阿德。據《澳門風物誌》介紹,阿德原名約瑟.多斯聖托斯.費雷拉(José dos Santos Ferreira,1919-1993)。他年少時家境貧困,之後他曾任公務員,也曾任利宵中學秘書長。阿德生前活躍於本澳文化、體育及新聞事業。除參與仁慈堂、澳門俱樂部等多個傳統土生葡人團體,並擔任領導外,也參加過多份葡文報刊工作,包括《號角報》等。文學創作方面,他的作品包括詩歌、散文、小説、戲劇和歌劇,大多用土生方言撰寫。因此種種,阿德獲澳葡政府頒發體育、文化等功績勳章。阿德逝世時,消息在澳門葡人社群引起震動。書中又指,澳葡政府為阿德立雕像,目的是紀念阿德及澳門土生社群為澳門社會所作的貢獻。

可見,幾位人物都為澳門留下了非常重要的文化出版,也非常政治正確地代表了不同歷史面向的澳門。據《澳門:帝國的最後一百天》介紹,這幾尊人像是本地建築師兼藝術家馬若龍(Carlos Marreiros)及內地藝術家俞暢的作品。這組合同樣是「中西合璧」。馬若龍生於澳門,曾於澳門及歐洲多國受教育,1983年回澳,是澳門政府文化學會1987年創刊之刊物《文化雜誌》之創辦人,並於1989年至1992年度澳門文化司署司長。而俞暢則是來自內地。據其官網介紹,俞暢於2002年至2012年任廣州雕塑院院長。

公園為城市發展讓步

藝園的所在之處曾是一條明渠。有趣的是,藝園的設計中也有不少水體,例如流水、噴泉等。有意見認為,其原意可能是重現往日水渠的記憶,而這也是公園設計中一個常用的方式,令公園可以成為城市歷史的載體。由流水再到噴泉也可展示出公園水體的不同形態,豐富公園的視覺元素。較可惜的是,噴泉已暫停多時,令整個視覺的呈現並不完整。

另外,當年由於要重整道路網,這個本是長條形的公園於是被分割成幾段。原本超過3.1萬多平方米的公園現在的面積是2.5萬多平方米。車流在公園旁不斷匆匆而過,公園使用的方便度及休閒度也就大減。雖然有部門有透過植樹希望把公園和馬路稍稍隔開,為公園隔音、降塵,但因為旁邊始終是馬路,樹不能太高,否則會影響行車視線,所以作用有限。加上重整時在公園下加設了停車場,於是這段公園的樹木生長條件也受限制。在種種原因之下,中間一段藝園的使用率往往較低。只有東邊近大豐銀行大廈的一段較為寧靜,並因設有兒童遊樂區,故使用率相對較高。

本地的藝術教育哲學博士陳美玉也曾在《視覺文化與城市空間:再看我城》一文(2016)提到,有學生曾告訴她,夏日喜歡黃昏時坐在帶狀噴泉旁的座椅上,欣賞太陽金光映照的噴泉,高低不一的動態有如一條舞動的金龍。「不過,2004年底我去看的時候,噴泉已沒有水了,而金沙已經建成。翌年底我再回去的時候,園門上了鎖,裡面已經開始規劃,一大片面積劃歸正在興建的賭場;2006年再去的時候,藝園被新開的馬路切割成幾個區塊,要進園的話,需要經過兩條行人路。「新的賭場建築侵佔了藝園中段及園外的行人空間。重整後園內的新設施就是:好天曬落雨淋的涼棚、面積大大縮小了且沒有水的噴泉、不流動的水,通往園的另一邊只印下一條窄路,坐在園裡只嗅到馬路的廢氣、聽到馬路的車聲,一點都不寧靜。」

鬧市中的休憩空間來得不易。當欠缺規劃,休憩空間就很容易要為經濟發展讓步。藝園的故事便是例子之一。過去幾年,澳門人不斷發出聲音,希望澳門能有更多的休憩空間。還望政府可以寧聽民意,妥善做好規劃,保障居民的生活質素,避免讓藝園的故事重蹈覆轍。